送不到的快遞
“您留的電話不對吧?是不是收件人寫錯了!怎么總是沒人接!”電話那頭,快遞小哥很著急。我心頭一顫,趕緊查看訂單記錄,果然留的是父親的名字和電話。是啊,父親走了快一年了,他哪里還能收到兒子的快遞。
我有一個習慣,每到一個地方看到當地的特色小吃、稀罕水果,都會給父母快遞一些。剛開始,父親總是責怪我亂花錢,但后來次數多了,他也就習慣了。有時他還把我寄的東西分享給鄰居,其實主要是“顯擺”。
在我心里,總是感覺父親并沒有走,好像他是出了遠門,說不定在某一天的某個時段,他還會像往常一樣,拿著馬扎,搖著蒲扇,晃悠悠地走進家門。甚至見到我時還會說一句:“小來(昵稱),你咋回來了!”直到這個猝不及防的電話,把我拉回到現實。那一刻,我才真正意識到,父親真的走了,而且是永遠永遠地離開了我們。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,眼淚奪眶而出,父親在世時的一幕幕又浮現在眼前。
我想起父親的那雙手,瘦得只剩下一層皮,如同干枯的榆樹根,又像一幅抽象的畫作,展現著歲月的痕跡和生命的色彩。他從14歲起就跟著大人一起挖河修大堤,在那個苦難的年代,缺衣少吃,他就和大人一樣在工地上吃樹皮和草木灰。一個偶然的機會,他被招收當了工人。再后來,他用那雙勤勞有力的手撐起了我們一家六口的生活。
我在家里排行老小,父親對我的疼愛偏多一些。記得17歲那年,我提出要去參軍,父親開始不同意,說我年齡小,又沒有出過遠門。見我決心已定,父親點了頭,也流下了眼淚。這是他第一次當著我的面哭。
我參軍后,也成了父親心中的牽掛。他經常給我寫信,有時一個月好幾封。父親只上過小學二年級,好多字都不會寫,他就用拼音來代替。常常是,幾頁的信箋里有一半都是拼音。而每一次的內容也幾乎都差不多,無非就是叮囑我不要怕吃苦,要好好干工作,好好團結戰友。后來,我提了干,當了軍官,父親來信的內容又多了一條:好好愛戰士,別端官架子。再后來,我轉業到了地方,也不再流行寫信了,父親就時不時給我打個電話,說的也幾乎差不多:一定要做好人!不是自己的,堅決不拿。多少年來,我一直記著父親的這些話……
在快遞小哥的提示下,我更改了收件人的名字和電話,但心中的傷痛卻久久不能放下。不知道天堂的路上有沒有快遞?我真想把自己的思念和牽掛快遞過去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