背影雖遠,啟迪牢記在心
——讀鐘兆云《此岸彼岸的背影》
《此岸彼岸的背影》(福建教育出版社)是鐘兆云懷人記事的隨筆集,是對不太遙遠之歷史的探尋、梳理、叩問。
這些真真切切的人,那些實實在在的事,他們在歷史深處發出的聲音,至今在耳畔回響,令人不忍忘卻。當代人今日所擁有之一切,莫不與先賢一生中兢兢業業、勤勤懇懇的付出有關。今日激昂的愛國氣概,豈不與代代華夏兒女的氣吞山河有關?今日強大的國家力量,當然與他們的篳路藍縷之功密不可分。鐘兆云的寫作為的是追根溯源,為讀者掀開許多被遺忘被冷落的角落,啟迪現代人前行。
這部隨筆集之所以感人,與鐘兆云筆下有密密縫制的細節有關。細節,讓辜鴻銘成為辜鴻銘,讓薩鎮冰成為薩鎮冰,讓嚴家顯成為嚴家顯,讓他筆下的歷史人物成為獨一無二的這一個。細節并非臆造,而是源于作者多年梳理故紙堆所得,這其中寄寓著他對歷史人物的敬意,亦傳遞著他的一份真誠。非真誠,不足以支撐多年的辛苦剔抉與小心求證。
“薩師俊吼畢,強忍劇痛,像頭矯健的雄獅,從血泊中猛地蹲坐起,靠在瞭望臺殘破的欄桿上,繼續指揮作戰。殷紅的鮮血,順著他的面頰、順著欄桿、順著褲腿,一滴一滴地往下流。”中山艦最后一任艦長薩師俊指揮中山艦對抗日本戰機時的畫面,有詳實動作、有語言呈現、有心理刻畫,有吞山河的英雄氣橫貫于硝煙彌漫的戰場上。斷腿、臂傷卻不下艦艇,誓死與艦艇共存亡,與戰友同戰斗。除卻被薩師俊借口支走的年輕勤務兵邱奕殿,艦上無一人因傷主動離艦。英勇獻身的英雄因國家羸弱、裝備落后而犧牲,中山艦被炸沉船,實為可悲。任人宰割的國家,因這些人的存在,而保有最后一點尊嚴,實為可敬。
與《薩師俊:縱死猶聞俠骨香》《王冷齋:國難下的尊嚴》同樣鮮活、飽滿的,還有《莊希泉:南洋往事與中國色彩》《嚴家顯:農教先驅》《黃震:從斗士、文士到民主人士》《“左聯”作家馬寧和他的“馬來妹”》等文章。人未見過,仿佛見過;事未親見,如在目前。這是引人入勝的寫作,源于鐘兆云講故事的用情至深,同樣源于傳主迥異于他人的人格魅力。
鐘兆云筆下所寫人物,相較于鼎鼎大名、影響深遠的人物來講,多數頗有幾分時下遭受“冷遇”的意味。換言之,他們屬于并不“走紅”的歷史人物。然而,這并不等于他們沒有被審視、挖掘,再審視、再挖掘的價值。他們或在外交場合里勇氣與智慧兼具,或在抗戰前線上奮勇殺敵,或仗義疏財為抗戰捐款捐物,或撰寫文章發表演講抒發抗日之斗志,或在簡陋條件下投入科學研究,或輾轉多地窮盡各種力量為抗戰服務,他們不約而同共謀的是國家與民族之未來,他們雖人數有限,卻代表著同仇敵愾、保家衛國的許多中國人。抑或說,從他們身上看見的是微茫卻篤信的希望之光。
“身處和平年代的人們,哪怕對他們在歷史歲月中的風采再有隔膜,也當記得人世曾經冰冷的角落、險惡的轉彎處,曾被他們用一腔熱血、一己悲歡、一生之愛所溫暖和照亮,并有理由呼喚和相信,在當下和未來的緊要關頭,依然能有這般的英雄志士橫空出世。”由鐘兆云自序可知,他的寫作是源于過往、指向未來的寫作。背影雖漸漸遠去,與背影主人有關的某些舉動卻值得銘記,要么給人教訓或啟發,要么為前行提供必要的動力與方向,要么令人忍不住一而再、再而三地回眸深思。
此書中的人物多與海峽兩岸有很深的淵源。他們或祖籍福建,或出生于福建,或參與過福建近現代史的書寫,或于生命的重要時刻在福建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跡。關于故鄉的書寫,途徑有多種,此乃其中之一。不同于以自我為中心的散文寫作,鐘兆云寫的是在故鄉大地上發過聲、留過影的人物,如同把他們請到現實生活中來,讓他們一生中的種種作為,在現代人的心中留下持久震撼,可拭去塵垢,可正本清源。于此,鐘兆云不是站在舞臺最中央的人,他是寫作者,是觀察者,又是介紹者,更是情注海峽兩岸和平統一大業的福建人。